多情剑

【口条】我的一个叛军朋友 番外2

韩朵朵第一视角,接我的一个叛军朋友 番外 

HE版番外,全文共5700字。



  

  他还是住在我家里,也经常去医院复查他的眼睛,又是一个三年时间过去,我们都努力朝向新生活和4.2光年外的新家园奔赴。那些伤口,那些不愿回首的旧事,原本应该结成痂落了疤永远留在记忆中,但偏偏命运就是这么爱作弄人。

  我被单位外派去广州一号地下城参与学习,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我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波澜。这次的讲座十分前沿,是关于高亲和率义体临床应用的,所谓高亲和率,就是说义体植入人体后排斥反应不强,运转更好。领导特别重视,讲座机会也特别宝贵,我熬夜苦读了一个月,从报名参加培训的一堆医生中杀出重围。不为什么,单纯因为宣传单上写着“义眼”这条。眼睛离大脑太近,李长条那么聪明,要往眼睛里安东西,不把风险降到最低,我不放心。

  不过李长条的左眼眶里要是能安上一只和moss那样的义眼,估计得酷毙了。他听到我这么畅想,只能哭笑不得着继续往我行李箱里塞吃的,说过去学习得半个月呢,别饿着自己。我说,行了行了长条,再吃我要变成猪了。李长条还嫌不够似的,又给我塞了一包榴莲味蚯蚓干。

  其实广州地下城好吃的特别多,特别是早茶,恰好培训的半个月也不是天天都有讲座要听。我转正得有一年多,信用点平时根本用不完,拿来吃吃喝喝正好。在地下城里闲逛,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战争痕迹,一切都能被时间这个最好的粉刷匠抹平,街道上除了小吃摊,别的各种店铺也特别多,不愧是商业地下城,经济发达就是好,我很幸福地开启购物模式,看到什么好东西就直接刷卡拿下。

  路过某家修车店时,我注意到摊位上放着个用轴承和螺丝组装成的车模,看着样子特别喜人,李长条肯定喜欢,于是我问老板:“老板,请问你这个车模怎么卖?”

  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很好讲话,摆摆手示意我可以直接拿走:“靓女,你喜欢直接拿走就好了,日后有需求,惠顾一下就好。”

  我直接给老板转了两百信用点:“这多不好意思,我给您按材料成本价刷信用点吧。”

  老板眉开眼笑,这就接上了话茬:“谢谢你啦,其实真的不值这么多信用点。都是些从老旧报废运载车上拆下来的废料,昂仔每天下工没事做着玩啦,你若喜欢,来拿就是。”

  反正我也无事做,索性和老板闲聊起来:“昂仔,是老板你店里的帮工?”

  “对吼,昂仔长得英气,做事也利索,这些模型就是他无事拼的,虽然少了只手臂,但他厉害哦,自己无师自通,组了条机械臂凑合用着,做工时不比正常人慢。”老板说到这,比了个大拇指,“还有不少女孩就喜欢他这套。”

  这倒挺有意思的,我看着手里精巧的模型,突然有点想见见老板口中的这个昂仔来,不过老板说,昂仔今天休息,你若想见他,可以明日再来,到时他让昂仔带更多模型来,让我挑够两百信用点再走。反正我还要来这条街吃东西,便双手合十谢过老板,拿着那个小车模高高兴兴地走了。

  第二天,我差不多吃完到十点才到修车店,正是忙碌时候,老板顾不上同我打招呼,而他店里另一个正在忙碌的人想来就是昂仔:他戴着顶棒球帽,黑色长发在脑后束起个小辫,身上穿着黑色无袖衬衫和红色工装背带裤,右边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上纹着不少黑色纹身,那些纹身像树似的,就那么长在他身上。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左臂——一条用外骨骼改造的机械臂,棱角分明,还能看到线圈。不得不说,老板所言不虚,就算少了一条手臂,面前这个背影依然很有吸引力。

  只是以前军医的经验来看,那条机械臂虽然看着粗犷,但以那些构造和零件拼接的精密程度,怎么也不是一个普通修车店小哥自己闲来无事能凑得起的。我愈发好奇了,想要看看这个昂仔是何方神圣,而他倒是很全神贯注地干活,并没注意到有人站在背后不远处观察他,用机械臂拿取一些比较重的部件时也如探囊取物。

  我就这么站着看他,看那些十分熟悉的动作,看那个和记忆越发重叠的身影,最后看他在转身时的侧脸,额角那里,一片肆意的冻疤蜿蜒。

  “哟,靓女,你来了,这就是昂仔,怎么都不说话?”老板终于忙活完了,在防护服上擦了擦机油,热情地招呼着我俩,“昂仔,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昨天那个要来买模型的顾客,快把你平时做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看看啊。”

  我努力组织了很久语言,却发现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话都拼不出完整的字句,好像一道愈合了很久的伤口,原本以为表面已经长好,可下面的腐肉仍旧在持久地疼痛。最后,我选择抬手,把六年前那一巴掌打了回来。这一巴掌很重,把这六年间痛苦、麻木、思念全都奉还给刘户口。

  老板愣在原地:“靓女你怎么动手打人?”

  “没事老板,我们认识。”

  “朵朵,你听我说……”

  我又扬起了手,打算再给他一巴掌,问问他知不知道过去这几年我和李长条花了多长时间才从失去他的痛苦里走出来:“我听你说个屁!刘启,你他妈……”

  但我的手刚抬起,就被刘户口按住了,他带着一身铁锈机油味,带着满途的硝烟和霜雪,拽着我的手,把我抱在怀里。

  “这么大姑娘了,脾气还是没个长进。”

  刘户口在我耳边沉沉地叹气,叹息声和他胸膛里跳动的心跳一起,在我耳边震如擂鼓。

  “不过这样也挺好,没人敢欺负,都怕你这一大巴掌。”


  刘户口请了假,带着我回到他在广州的住处,房子不大,也就够一个人住,里面的摆设都简单的很,和以前在北京时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一张床,一张工作台,剩下的全是零件和工具。

  工作台前贴着两张有点模糊的照片,我靠近去看,一张是李一一,一张是我,还都是这一两年的近照。

  刘户口端着杯水进来,看我手里拿着相纸,言简意赅地解释:“之前新闻上看见,顺手弄的。”

  我把照片放回去,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刘户口,视线交汇的瞬间,他才斟酌着试图开口:“朵朵,我……”

   “战争结束之后一年,我在联合政府总部看到一份绝密文件,上面有你的名字。所以我就把你的那页领回家了,回家之后我去医院,医生说我得了一段时间抑郁症,李长条担心我,就搬来和我一起住。有天晚上,他也看见了那份文件。我当时以为他会质问我,或者会哭,但都没有,他只是和我说,辛苦了。”

  我打断了他,平静地陈述。

  “我当时以为,他可能已经接受你牺牲这件事了,但后来有一天,长条发了很高的烧,烧得说胡话,我当时陪在他旁边,最后一直听他在叫你的名字,刘启,刘启,刘启,那么叫啊叫,就只有这两个字。”

   “刘户口,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们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还活着啊,就因为这条手臂吗?你是我哥哥,是李长条爱的人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他沉默了很久,手撑在额前,低声说:“我以为,没了我之后你们能过得好一点,至少能别再回想起那些,伤害。所以我想,在这里隐姓埋名,能偶尔知道你们的近况就够了。朵朵,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闭上眼睛,把眼泪憋回去:“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刘户口,其实我最想说的还是,还好你活着。”

  那天晚上,我和刘户口好像是要把这六年分散的时光全都补回来,一刻不停地说了很多话。说到他怎么被叛军带走急救和审问,又怎么因为这件事得以从叛军总部爆炸中求生,后面又怎么在叛军里潜伏了一段时间,怎么逃回联合政府控制区。

  总之,后来,他被前线政府军当作叛军关押,几经辗转,战争结束后户口才被军部接回重获自由。不过再重新回归联合政府军时,他的左臂已经没了,也落了一身的伤——他身上的每道纹身之下,原来都可能藏着狰狞的伤疤。户口拒绝了军方大部分的补偿和荣誉,那本是可以让他后半生家喻户晓,衣食无忧的奖赏。除了身上这条机械臂,和允许他隐姓埋名重新开始生活的权利,他什么都没要,只和军方提了最后一个要求:所有人问起刘启,都告诉他们,他已经牺牲了。

  军方帮助他重新伪造了一份档案,在这个档案上他叫韩子昂,是个因为意外失去左臂的年轻机修师。就这样,他带着这些东西来到广州地下城,如此平淡地生活着,直到今天遇到我。

  “所以户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在这继续当个修车工,还是和我一起回家。”

  “行啊,我在这也行,回去也行。”,他顿了顿,“对了,李一一,他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现在走到哪都有迷弟迷妹,研究所里还有个叫陈言的,比你大两岁,是他同事,也是个官二代,长挺帅的,阳光开朗,前段时间还说要追他,花都送到家门口了。”

  刘户口张了张嘴唇,半天才勉强地憋出来一句:“那,那挺好。李一一也不小了,是该有个人照顾他。”

  这么多年过去,他这个倔驴脑子还是没变过,我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就差拿手指头直接戳他脑袋:“你是不是有病啊刘户口,你真不知道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吗?我现在二十三了,有正经工作,有你和姥爷留给我的房子,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是非得要你和我回去,我知道你还活着,有空能过来看看你,这就够了。可是李一一不一样啊,他一个联合政府超级官二代,说一句要找人过日子,排队的人能塞满一车,你真以为他住在咱家是闲着没事体察民情来了?”

  “古代寡妇守孝也只三年,何况他还不是。李长条是自由的,我也希望他身边能有人多陪陪他,只要那人对他好,他和谁在一起我都能真心祝福,可你行吗?”我拍了拍他的胸口,“你摸摸这里,问问自己,如果以后看到李长条和别人走在一起,坐别人的车,和别人在一间屋子下面生活,你能说倘若我问心无愧吗?”

  刘户口只是双手交叉,低着头不说话。

  快要十二点了,我起身准备离开:“我明天还有个讲座要听,你自己好想想吧刘户口。”

  推开他房间门准备离开时,我听到身后一声轻轻地叹息:“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原来是‘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我怎么不知道那句话原本在说什么,我只是让他自己想清楚。我没有再搭理他,写了张通讯码夹在门上,提上背包走了。

  后来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了,半个月的培训之后,医院派来接我们回北京的运载车上多了一个人。回北京之后,刘户口什么时候去找的李长条,我不知道,毕竟那段时间我加班且又外派,还忘了把家里新换的锁钥匙给他。

  十天之后的深夜,我站在家门口时,看见街道对面坐着个十分醒目的身影,要是还有别人路过,估计得被这花臂寸头男吓一跳。

  “哟,我看看这谁,头发怎么给剃了?这不是你家吗,怎么睡大街了?”

  刘户口有点窘迫的挠了挠头:“朵朵,你把家门打开,我进不去。”

  我明知故问:“不对啊,家里不是有人吗?你不会在这就傻站了十天吧?”

  “也没有,我去Tim家借住了。但我去研究所找他,他不见,晚上来家门口,也不给我开门……”

  我站在家门口,从兜里掏钥匙:“那我也不能给你开门,我得尊重李长条。”

  户口有点傻眼,似乎是没想到我怎么又不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我在心里默默支持李长条,这才被拒绝几天就急了,我和李长条难受了整整这么多年,就该让刘户口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特别无奈,伸手拽住我胳膊:“朵朵,你怎么也不向着我,就不能帮帮哥忙?”

  我十分不客气地把他手掰开,顺便拧开门锁:“那是因为你特别活该……啊,长条,你怎么站门口呢?”

  门打开的瞬间,刘户口就愣住了,看着李长条,他默默地收回手。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刚刚还跟我扯皮的人突然一下拘谨成熟了特别多,甚至还用上了夹子音:“李一一,晚上好,我就是,就是来看看你睡没睡。”

  实在太土太脑残了,黄金时代都不兴问自己喜欢的人睡没睡了。我十分恨铁不成钢,很想遥控刘户口的大脑,让他勇敢出击。结果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勇敢出击,还打算溃败逃跑:“看见你现在应该挺好的,我就放心了,你和朵朵早点睡吧,明天还都要去上班呢,哥走了。”

  说完,他真的转头要走,结果把他叫住的反而是李长条。长条刚一开口,刘户口迈出去的腿就僵在原地了:“这不是你家吗,你走什么啊?”

   “我……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

  “大白天的,你顶着一手臂纹身,穿一身黑,剃个寸头,还臭着个脸,就往我单位门口杵着,也不说话,不知道的以为你寻仇来呢,我怎么见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站在一旁尽量憋着笑,好久没见刘户口这么窘迫吃瘪的样子了,跟一傻狗似的。

  李长条接着不紧不慢地说:“还有你大半夜站门口,也不敲门,在这当保安呢,我又不是每天都回来,忙的时候就在所里宿舍睡了,朵朵出差去了,你不会打电话问吗?”

  他彻底哑口无言,像犯了错的小学生,被老师点着脑袋骂。

  李长条看着他很久很久,突然笑了:“行了,大半夜的,都别傻站在外面吧。”

  我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喂,倩姐你还没睡吧,你们家里还有空房吧,哎对,对,刘启这几天住那个屋刚好也给我住两天。”

  挂了电话,我立马冲他俩挥手:“走了啊明天九点还上班呢,再见!”

  我头也不回地飞速逃离了事故现场,至于再后来的事嘛。

  后来,我们都搬到李长条的房子里去住了,他当初说灯光不好看不见果然是骗人的。刘户口也找了份工作,还是李长条给介绍的,作为曾经的战斗英雄,军方给他安排到华北军区后勤中心工作,工作地点就在北京,平时有外勤,不是份养老闲职,也不会特别忙。缺运载车司机的时候,刘户口还能再开车过过瘾。

  这下长条真成我以前爱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的大金主了,不过他不是霸道总裁,包养的小花也不太对,怎么看都是朵一口一个僵尸的紫皮大嘴花。

  但无所谓,他自己说,就喜欢这款式的,没办法,一直都喜欢。

  地球在宇宙中平稳的飞行,人类每天都在离新家园更进一步,失而复得的亲人爱人就在身边,大概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我想,当2500年后的新人类翻阅过往的历史时,会在某一页里看到这些熠熠生辉,和钻石一样闪亮珍贵的名字,看到人类的勇气、坚毅、爱与情感,看到这些和希望一样弥足珍贵的东西被铭刻在星空之下。

  那时,在漫山遍野的黄花里,在解冻初开的长河边,请为我们念一首诗吧:

  我将呼唤任何一个世纪/走进去/在其中建造一座屋子

  你们的孩子/和你们的妻子坐在同一张桌前/曾祖和孙子面对的是同一张桌子

  生命的飞针把我当做引线/带领我在世界上穿行

  我用自己的锁骨像支架一般/托起流逝的每一天/用丈量大地的环链测度时间/未来便是在现在中完成

  我已满足于此生的不朽/我的血液将在无数世纪中流淌

  古老的陶罐上/也会有关于我们的传说

  就算火苗在风中熄灭/山峰在黎明时倒塌/融进殡葬夜色的河

  不必追问这是否值得/会有落日为我们加冕/乌拉尔山下的草原扬起尘烟/挂满鲜花的穹顶之下蓝天重现

  启航的日子太长太长/却没有人将我们遗忘

  因为永不坍塌的屋子说/到那时/我会再叫你一声啊*

  

END

*结尾诗节选删改自《传说的继续》《生活,生活》《我知道已被忘却》

  

  

一些文末碎碎念:

  这篇文因为种种原因拖更了三年(土下座),也从当初的第三人称叙事变成了第一人称,非常谢谢还有很多宝子们还记得这篇文并且给我红心蓝手和评论,有些评论真的非常非常会写(词穷中),非常感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本文将全部收录于口条无盈利合志《代码与运载车维修艺术》中,合志里还有很多老师的美文美图,有需要的宝可以量力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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